三月間，正值百花綻放的季節，只是得了花粉症的人就苦了，一會兒眼淚，一會兒鼻涕，流個不停，冠婷就是如此，所以當同學吉米，想利用春節期間開家庭舞會時，冠婷實在不太想去參加，然而又經不起最要好的同學如蘭死說活拉的硬要她去，如蘭還說當夜要親自開車來接她，以免冠婷臨陣逃脫。

冠婷和如蘭二人都是在台灣讀完國中，被家人安排到美國來就讀高中的，由於二人天生個性內向而害羞，所以剛到這個陌生的大環境時，心裡的不適應以及寂寞孤單，是難以言喻的，在一次學校活動中，二人偶然的相遇，談話間得知彼此同是來自台灣，年齡又相近，二人都興奮莫名，於是經常在一起研習功課，進而談天解悶，互道心事，分享憂喜，成為無所不談的好朋友，二人每回提及那一段剛來美國的日子，經常躲在棉被裡哭泣，就覺得丟臉，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洗練，如今二人都已成為健康而且獨立的大學生了。

舞會時間一到，踏進去主人家中的那一刻，冠婷立即明白了如蘭力邀的理由，冠婷從小到大都還未曾見識過這麼豪華、這麼精緻的房子，冠婷算是開了眼界了。

屋裡已來了不少人，吉米一眼看見她們，微笑的過來和她們打招呼，等吉米走後，如蘭附在冠婷的耳邊輕聲的說：

「怎麼樣！氣派吧！聽說這幢房子價值二百多萬美金。」

冠婷伸伸舌頭說：

「哇！我一直都還不知道吉米家這麼有錢。」

「錯！這不是吉米家，是吉米的姑媽家。」如蘭回答後，使了個眼色又說：

「你看吉米周旋於人群間，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。」

「這也難怪，有一幢這麼體面的房子讓他辦舞會，他當然會很得意。」

越來越多朋友過來打招呼，如蘭和冠婷忙於和其他的人聊天，於是中止了話題。

舞會在午夜十二點才告結束，如蘭和冠婷都累壞了，走到戶外，一陣冷風迎面而來，二人到車旁時，吉米禮貌的走過來，如蘭和冠婷同聲說：

「謝謝你，吉米。」

「謝謝你們的參加，下回再來玩！」吉米回答。

上車後，如蘭發動引擎，「咻」一聲，車子就上路了，窗外一片黝黑，寧靜的夜呈現出另一種美，冠婷在享受夜色的同時，旁邊的如蘭又繼續先前的話題：

「你覺不覺得吉米變了。」

「我很少注意他。」冠婷回答。

「聽說他仗著姑媽家有錢，神氣得不得了，而且玩女人、酗酒、剋藥、混幫派樣樣來。」

「那不等於毀了嗎？」冠婷有些驚訝的回答：「吉米的外表令人一點都看不出來！」

「現在才剛開始，誰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？」

「他姑媽難道都不管他嗎？」

「他姑媽那裡會知道這些呢？還一直以為他是個優等生，其實追究起來，還不都是他姑媽造成的。」

「他姑媽？」

「據說吉米以前在台灣很乖，因為他姑媽想提攜他娘家那邊的孩子，所以特地把自己弟弟的小孩─吉米，接來美國念書，吉米自從住進他姑媽家之後，個性慢慢就變了，一直到上了大學，就更變本加厲，不得了了；再說，他姑媽的為人，才叫人不敢恭維，所以吉米變成如此也是預料中的事。

吉米的姑丈─涂先生是個老實人，但是很有生意頭腦，當初涂太太，也就是吉米的姑媽，好心的網羅涂先生的弟弟妹妹們一起出資合力開了一家公司，涂先生的弟弟和妹妹也都全力以赴把財產全部投進去，後來公司真的越做越大，賺進了很多錢，只可惜遇上了她這樣一個善於算計的大嫂，竟然把弟弟妹妹的股份一點一滴併吞光了，而且還把他們掃地出門，逼得他們到處打工差點流落街頭。」

這時冠婷有點難以置信的插口問：

「難道涂先生就任他老婆為所欲為，不管弟妹的死活嗎？」

「唉！涂先生什麼都好，就是愛老婆愛昏頭了，成天像隻哈巴狗一樣，溫馴的聽候老婆使喚，那裡還顧得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呢？最可憐的算是涂先生的大妹，在台灣時，婚姻很不幸福，所以才躲到美國來，來美國後又遇到個吭人的大嫂把錢騙光了，因此非常自暴自棄，有一陣子淪落去陪客，後來染上了惡疾，如今已不知流落何方了！為了這事，涂先生的小弟曾揚言要宰了他大嫂，涂太太還心虛的跑到國外去躲了好幾個月。」如蘭說到這兒，冠婷好奇的開口問說：「對於他們家的事，妳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呢？」

如蘭回答說：

「說來也很巧，涂先生的大弟後來舉家遷回台灣去，而他太太是我媽大學時代的同學，所以我才會知道這麼多。」

冠婷有點感慨的接口說：

「沒想到那麼大的一幢房子，空有華麗的外表，裡面卻包裝了一顆醜陋污穢的心！」

「噁心的還在後頭呢！聽說涂太太隔幾年就風風光光的帶著涂先生回台灣炫耀一番，每次總是帶著大包小包回娘家，送給街坊鄰居，所以在她娘家附近到處流傳著，她們家祖上有德，才會生出一個令她家揚眉吐氣的乖女兒。」

「原來那個女人只要一揚眉，算計一番，就能吐一口把別人害慘的穢氣。」冠婷不平的諷刺說。

「唉呀！真沒水準，這麼好的成語被妳解釋的不成樣子了；不過想到吉米，還真替他可憐，還好咱們沒有一個有錢的姑媽。」如蘭說完末一句打趣的話後，二人都笑了起來，也同時沈默了下來。

夜風中，還有少數往來的車輛，冠婷望著前頭寬廣的高速公路，不禁心想：真是為富不仁，禍延子孫！

~覺文~